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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节 中医不是“伪科学”——我看中西医之争(1 / 2)

中医不仅仅是一种医学,它更是中国文化的一个核心象征,也是中国人的心灵的一个反映。

你会看到,中国人不是病了才去接触中医,中国人的生活和中医是密切相关的。比如,广东人所煲的汤,里面常常会放上一些中药。这和西医是不同的,你不会看到哪个西方人在做罗宋汤的时候,往汤里放一些阿司匹林;或者在烤面包的时候,往面里加一些盘尼西林。这是因为中医有和西医不同的精神:中医的精神是,认为人和自然密切相联,中医就是促进我们的心和身与自然和谐的过程。

中医建立自己的理论的方式,和近代西方的实证主义科学的方式是不同的,因此,中医并不符合西方现代的实证科学的标准。如果有人认为只有现代西方的实证科学才算科学,那么中医当然不是一种科学体系。

而且,因为中医建构理论的方式、研究和发现的方法和现代西方的实证科学是完全不同的。如果我们用现代西方的实证科学的方法来“改造中医”,那么所改造后的产物就完全不是中医了。因为,中医对人的生理活动的解释,和现代西方的实证科学完全不同,改造后中医的相关内容几乎可以完全取消。中医对病理学的解释,和现代西方的实证科学也完全不同,改造后中医的相关内容也几乎可以完全取消。只有中医中使用的药物可以为西医使用,但是,那可以说只是西医发现了一些西药而已。如果我们采用现代西方的实证科学改造中医,其结果必然是中医消亡,只剩下药物被西医收编,这也正是有些人说的“存药废医”。

中医不是科学——如果我们所说的科学是指以实证主义为哲学基础的自然科学,中医和这个科学是南辕北辙,说它是这种科学毫无道理。

中医不是这种科学,是极端显明的事情。实证主义科学的基础是,必须从感官能观察的现象为基础,必须以逻辑思维为手段,更具体地说,提出的命题必须要经过操作性的检验。而这个检验必须是客观的、可重复的。中医并非如此,“气”、“精”等许多对象,是至今不能被感官直接或间接观察到的;中医不用逻辑思维;中医不容易被客观、重复检验。西药自认为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,因此,可以重复检验其效果;而中医的使用必须因人而异、因时而异、因地而异,中医认为人和人不同,时间不同地点不同,药的效果就不同,世界上并没有重复的人,因此原则上并没有重复的药(当然,会有一些成药,那是针对类似的情况给出类似的药方)。

如果在这个意义上我们说,中医不是科学,我们也许会受到一些中医医生或者中医支持者,也就是我们自己阵营中的人的反对。我也的确遇到过朋友激动地对我说:“中医当然是科学,中医治好了多少病人?!”

这些朋友的思维有个误区,因为治好很多病人,甚至治好所有的病人,都不是科学与否的证据。治好了很多病人,只能证明这个医学有效,并不证明它科学。

大家说某和尚的少林拳使得出神入化,于是一个武术家去看此和尚练武,说:“这个和尚使的不是少林拳。”大家反驳说,“怎么不是?这个和尚武功非常高强,降服过许多黑道高手,几乎战无不胜”。

就算这个和尚真是战无不胜,只能说他的武功高,不能说那是少林拳。

硬要说中医是科学,目的当然是为中医争取存在的理由,可以理解,但是这个方法行不通,因为中医本不是那种科学。中医如果硬挤到实证科学的阵营中,以后就必须遵守实证科学的规矩,按照实证科学的标准改造,那么结果中医必将死无葬身之地。

有些人把中医说成是科学,是对“科学”一词有错误的理解,他们把“科学”这个词理解为“正确的认识”、“真理”、“有价值的”,而隐隐地把“不科学”理解为“不正确的认识”、“没有价值的”。

有学者说的深得我心:“在我们长久以来的大众语境中,科学是一个大词,一个代表着绝对正确,代表着最高价值判断的大词,简而言之,总而言之,就是那个超越了文化差异、地域差异、民族差异的冥冥中的尺度——冥尺。什么东西只要符合了科学,就获得了当然的正义性;而一旦被斥为非科学、伪科学,一下子就失去了立脚的地方。勉勉强强苟延残喘的,也不好意思出门见人,只好披上科学的外衣——于是就真的成了伪科学了。”(田松《中医为什么要有科学依据?》《社会学家茶座》2006年第一期)